11月19日晚,第十三届中国国际儿童电影节在广州落下帷幕,由深圳导演张唯执导、深圳华浩影视制作出品的电影《兄弟》问鼎电影节最高奖——最佳儿童片。电影《兄弟》讲述的是四个藏族盲童追寻音乐梦想的冒险旅程。导演张唯起初从西藏盲童参加电视选秀节目获得灵感,此后经过数年考察和认真筹备才进行拍摄,为更加接近真实,电影选择真实的西藏盲童担任主演。该片即将于12月5日国内全线公映。
昨天下午,记者独家采访了载誉归来的导演张唯,围绕着《兄弟》的创作以及几十年坚持追逐艺术电影的梦想,张唯畅谈了自己的电影心得和幕后故事。
●盲童对梦想的执着打动了我
记者:很长时间以来,中国缺乏真正动人的儿童电影,你在创作《兄弟》时,更多想关注的是什么?
张唯:我在创作这部电影时最关注的是盲人孩子心中的欲望和梦想。因为他们看不见,他们心中的欲望只能通过情节和行动来表现。他们用触觉、嗅觉和听觉,借助其它一切知觉来感受世界。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,他们也不放弃追逐自己的梦想,是最打动我的地方,这也是我在《兄弟》里想着重表达的。
记者:雪域高原的恶劣生存环境、残疾人、儿童生活,都是电影拍摄的难点,很多电影人都避之不及。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选择这样的题材?在拍摄之中遇到了哪些困难?
张唯:选择这个题材的原因,还是因为这些藏族盲童们对梦想的执着打动了我。既然有了一个打动我的题材,那就应该克服一切困难把它做出来。但在西藏的前期采访和后期拍摄确实非常艰难。我们遇到最大的困难是高原反应和语言不通。他们住得太偏远了,有一些西藏盲校的孩子和老师的普通话不是很好,需要翻译在旁边帮忙。我和编剧、制片团队从内地过去采访交流、加上后期整个剧组去藏区进行拍摄,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。拍摄地点的海拔都在5000米以上,许多工作人员都多多少少遇到了高原反应,这让整体工作进程无法完全按照统筹的规划来进行。但最后整个团队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。
记者:《兄弟》涉及西藏和盲人群落,险恶环境与美好梦想,遥远边疆和深圳特区,形成很多颇有意味的对立与联系,这种对立或者说映衬给人以丰富的联想。创作时你和主创团队在主题和影像完成方面是如何磨合的?
张唯:深圳和西藏的对比是强烈的,深圳给人的印象是现代感与高速快捷的变化,而西藏则代表了古老原始与原生态。虽然,这两个地点的空间形态与人们的生活状态差别迥异,但在某种程度上,人们对于追求梦想的欲望是相通的。空间形态的转换,并没有影响人们在思想层面上的契合。无论是影片的结尾,还是电影里的原型人物在《中国达人秀》上的表演,大城市的观众和西藏的盲校师生们在情感上是相联结的。
●从艺如攀登,格局决定高度
记者:我们知道,从你早期的《北京草原》和《一个人的皮影戏》,到获得过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《打工老板》,到聚焦上学问题的《喜禾》,再到眼前的《兄弟》,你的电影始终关注底层,关注普通人的生活,这与你个人的生活经历有怎样的联系?
张唯:其实和我的个人经历没有太大的关系。只是社会边缘人群更有故事性一点,也很容易在他们身上找到我们日常生活中看不到的面相。
记者:很多人会好奇,一个从前的企业家、社会成功人士,如何转型开始了自己的电影梦?
张唯:我童年梦想当个画家、少年时想当个作家,成年后来深圳打拼,打工接触了各种人群,后来一不小心变成了企业家。但是,从我内心深处,还是想实现儿时的梦想。而绘画和写作都太孤独了,需要一个人慢慢磨。电影则是一种结合了绘画的造型空间感、小说、戏剧等文学元素的综合性艺术,可以从多方面释放自己的艺术梦想,而我对电影也一直非常有热情。当我通过专业学习,具备了一定条件后,最终,我就选择做一名电影导演。
记者:从去电影学院的专业进修,到如今有多部作品颇受业界瞩目的电影导演,电影在你的生活中的位置是什么?它们与你早期的电影梦有些什么变化?
张唯:变化肯定是有的,人都是在摸索中进步的。我的每一部电影都在捕捉新的人物和故事。每一部电影都要超越之前的自己,就像爬山一样,每次攀登过程中,超越自己才能越爬越高,心中的格局决定了攀爬的高度。我从上电影学院开始,看了很多大师的作品,一直到现在,也保持每天一定的阅片量,什么类型的电影都看。在研究他们的同时,自己对电影的认知也潜移默化得到了提高。
记者:在你的电影创作中,我发现对残疾人或特殊人群似乎特别关注。《喜禾》中的自闭症、《兄弟》的盲童,还有新作《肋骨》的跨性别人群,你的关注角度与众不同。这些体现了你怎样的生活经验和创作理念?
张唯:我是个有信仰的人,有自己的人文关怀视角,能看到边缘人的痛苦。我希望观众可以从我的电影里认识到边缘人群的困境,了解到他们作为“人”是不能仅仅被某一种边缘标签所代表的,而是和所有人一样希望有尊严地活着,在困境中找寻自己的价值和生活目标。我的视角与我的价值观、人生观、宗教信仰相重合。这些边缘人群的故事更震撼,更有戏剧性。
●竭尽所能做好自己的电影
记者:看你的电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,故事和人物都紧贴现实,有着像纪录片一样的纪实性,来自现实,不回避社会问题,同时,又能力避说教,客观而冷静地表现现实。对你来说,最好的电影,或者说你的电影美学追求是怎样的?
张唯:在我学习电影的过程中,接触到大量中外电影大师的作品,从法国早期的诗意现实主义,影响巨大的意大利“新现实主义”、法国电影“新浪潮”、德国的“新德国电影运动”,以及中国早期黄金时代的电影。这期间产生了众多至今看起来仍非常有力量的作品,比如德西卡的《偷自行车的人》《擦鞋童》《风烛泪》,特吕弗的《四百击》,戈达尔的《筋疲力尽》,吴永刚的默片《神女》,还有很多中国老电影如《马路天使》《十字街头》等等,这些电影与现实生活息息相关,充满了生活的切肤痛感,社会的千姿百态尽在其中,这些电影提供了珍贵而真切的影像,我喜欢这些电影,并愿意在创作上身体力行。
记者:现在电影更流行造梦,那些不接地气的玄幻、魔幻大行其道,有些电影人不想或者说不敢和不愿触及和反映现实。
张唯:每个电影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作为一个电影作者,自己的力量是很微小的,也难以对市场有什么影响,我有自知之明,只能尽所能做自己的电影,做自己能做到的事。那些上天入地的魔幻大片不是我的菜。其实,回看电影史,那些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具有着长久的生命力。当然,表现现实生活,并不意味着就是家长里短、鸡毛蒜皮,而是从生活中发现其中的况味和深意。
我并没有什么商业野心,只希望自己的电影能留下当下时代的生活轨迹,尤其是那些被忽略的生活和人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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